浅论中国对非关系软实力建设
——以非洲大学为切入点
A Brief Discussion on China’s Soft Power Construction in Sino-Africa Relations
刘伟才
软实力是国际行为体交往中的一种重要权力形式。在和平与发展成为当代世界主题以及全球化进程不断推进的今天，软实力的重要性日益凸显。“真正的崛起应是软实力与硬实力的相辅相成”[①]，在当前中国物质发展已取得一定成绩、国际地位得到有力提升的大背景下，加强软实力建设日显迫切。
对非关系是中国对外关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中国与非洲国家之间的关系日益加强，政治上平等互信、经济上合作共赢、文化上交流互鉴的中非新型战略伙伴关系正在逐步开创并深入。但是，一方面，总体而言这些成绩仍更多地体现为硬实力形态；另一方面，一些措施的软实力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或发挥得不够。
就对非关系而言，中国的软实力主要体现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对非政策、经济发展成功经验的吸引力、对非援助效应以及作为负责任大国在国际舞台上与非洲国家的互相协调[②]。相比硬实力的物质性和实效性，软实力的重要作用在于能“让中非友好更加深入人心”，而这也有助于硬实力得到更加良好的发挥和更进一步的提升。
大学在非洲国家中占据特别重要的地位，它们对非洲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有重要的影响。因此，加强中国对非关系软实力建设，非洲大学是一个重要切入点。
非洲大学的重要性
作为一个机构，大学对非洲国家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在约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非洲各国的大学培养了有技能的人力资源，满足了各类公共和私人机构的人才需求，塑造了国家的知识分子团体。通过开展应用研究和提供社会服务，大学为非洲国家的发展、贫困的减轻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贡献了力量[③]。
除了作为一个机构占据重要地位外，非洲大学里的各类人员也对非洲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具有重要影响。非洲大学里的教师与政府联系紧密，或直接作为政府官员，或作为政府工作的顾问或者批评者。非洲的大学生也是各类政治、经济、社会活动的积极参与者，也是社会思潮的积极讨论者和传播者。他们毕业后一般能从事在非洲国家地位较高的职业，如教师、律师、大企业的中高级职员等等，很多学生日后还有相当大的可能性成为国家的管理者。除了政府性的组织和国内企业外，非洲大学的教师和学生还是各类非政府组织的积极参与者。
以赞比亚大学[④]为例，它是赞比亚的唯一最高学府[⑤]，同时也是南部非洲的著名大学之一。它在赞比亚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在南部非洲的影响也非常大。赞比亚大学为赞比亚和南部非洲贡献智慧和人力资源。除了为赞比亚和南部非洲的发展出谋划策外，还直接在农业、矿业、兽医等方面的提供各类管理和技术人才[⑥]。赞比亚大学的很多教师都兼任政府方面的工作，或者是国家事务的批评者。赞比亚大学的教师也积极参与南部非洲区域合作事务，在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的框架下承担各类工作，比如农学院的教师参加区域农业与粮食安全合作领域的作物培育和改善以及水土保持和利用工作等。
赞比亚大学的学生一般都出自赞比亚的精英家庭。他们有的是传统酋长和政府高官子女，有的出自商业家庭，有的则出自近代殖民统治时期兴起的教会工作者、教师、律师、警察等家庭。这些学生无论是在校还是毕业后，都能凭借本身的家庭资本以及作为赞比亚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对国家乃至区域的事务产生重要的影响，或者直接担任各类决策者或重要事务的管理者、执行者。
基于大学在非洲国家中的重要性，我们寻求加强与非洲国家的关系，就有必要从加强与其大学的关系着手，通过影响非洲国家的大学，进而影响非洲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生活。对在非洲国家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大学教师和大学生，我们更是有必要对其施加影响甚至加以争取。这些措施都非常有利于加强我国对非关系的软实力。
西方影响下的非洲大学
我国对外关系软实力建设的一个重要出发点是制衡西方的影响，为我国的发展和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作用创造良好的环境。除与西方国家正面交手外，在“侧翼”或者“后方”的活动也非常重要，而非洲正是这种“侧翼”或者“后方”的典型。西方对非洲的影响不但深之又深，而且无处不在。这在非洲国家的大学身上有集中体现。
非洲国家的大学受西方影响非常之深，在一些方面甚至为西方国家所控制。有的大学直接肇端于殖民统治时期由宗主国设立的教学和研究机构，有的在初建时完全照搬宗主国大学的体系、模仿宗主国大学的模式或由来自宗主国的人士负责或指导工作。非洲国家脱离宗主国统治独立后，大学仍在教材供应、课程编排、学历认证等方面受原宗主国的控制，原宗主国在教学资源、图书以及直接财政上的援助也使非洲国家难以摆脱影响。除此之外，非洲大学的大部分老师接受的都是西方教育，最高学位大部分是在西方国家获得，他们所受的西方影响更是不容忽视。
赞比亚大学成立于20世纪60年代，其创建可谓充满西方印记。大学筹建委员会的主席为伦敦大学前副校长约翰·洛克伍德爵士（Sir John Lockwood）；大学最初的主体是殖民时期成立的罗德斯-利文斯顿研究所，其所使用的校舍和教学设施则来自殖民时期建立的奥本海默社会服务学院；加拿大卡尔敦大学（Carleton University）的安吉林博士（Dr D.G. Anglin）是大学的第一任副校长。赞比亚大学成立后，所用的教材绝大多数来自英国，课程编排和学历认证也完全仿照英国，一些学科的硕士和博士学历的发放则还要经英国批准。图书馆的藏书大都为英国、法国、美国出版，并大都来自这些国家。在这种情况下，赞比亚大学老师和学生的意识里不是把宗主国当年的殖民征服和统治当作噩梦，而是学习这些历史，研究这些人物，殖民历史遗留和西方影响可谓根深蒂固。赞比亚大学的老师绝大部分接受的是西方式教育，其最高学位也一般是在西方国家取得。在强烈和长期的西方影响下的大学和大学人员，其思想倾向、行为模式以及看问题的视角和方法也是西方式的，尤其是在强势的西方媒体的影响下更是如此。
非洲大学的重要性要求中国加强与它们的关系，而非洲大学受西方影响颇深更强化了这种要求。在当前西方对中国存在各种疑虑、进行各种攻击的大环境下，中国要发展与非洲国家的关系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中国与非洲国家之间开展的互利经济交往常常被扣上掠夺资源和“新殖民主义”的帽子，友好的政治交往则常常被与所谓的“民主”、“人权”生硬联系。这种别有用心的歪曲和丑化不但在西方大行其道，在非洲也有很广的市场，而这是与非洲国家的知识精英阶层受西方影响过深分不开的。要想顺利地发展与非洲国家的关系，我们必须重视软实力的运用，而“精英云集”的非洲大学正是我们建构软实力的重要场所和发挥软实力的重要阵地。
加强与非洲大学关系
由上可知，加强与非洲大学的关系本身就非常重要。而加强与非洲大学关系更深远的意义还在于有利于我国对非关系的软实力建设。
加强与非洲大学的关系，首先要加强与非洲大学的交流合作。近些年来，我国与外国大学的交流合作蒸蒸日上，但与“贫穷落后”的非洲国家的大学的交流合作却处于边缘状态。2008年开始，我国开始尝试向非洲大学派遣非洲研究专业的研究生，但由于有关方面对非洲情况的不了解、与非洲方面沟通渠道的不顺畅以及针对非洲特殊条件的物质后援不到位，这一计划并不顺利。以孔子学院为载体的交流合作方式近年来开始在非洲大学扩展，除了仍未铺开外，这种模式还具有一定的单向性，往往表现为我们去非洲传播我们的文化，而我们对非洲的接受却并不到位，双方并没有形成良性的互动。2010年3月启动的“中非联合研究交流计划”和6月启动的“中非高校20+20合作计划”是加强与非洲大学关系的有力平台和工具，但这两项计划如何顺利、有效、长远实施仍有待观察。应该明白的是，与非洲大学交流合作的过程本身也是软实力的一个体现和建构过程。
加强与非洲大学的关系可以通过加强对非洲大学的援助来实现。前面论述西方对非洲大学的影响时就已提到，原宗主国影响非洲大学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从经费、教材、教学设施、人员交流便利等方面对非洲大学进行援助。这种援助花费相对较少，收到的效果却不可估量。而且，非洲大学正面临诸多的问题。“政府支持大学的能力在下降，而大学入学人数却不断攀升。有才华的教师纷纷离开大学校园，图书馆藏书陈旧，研究产出日趋减少，学生也在抗议人满为患、不适合学习生活的环境，与此同时，教育质量每况愈下。[⑦]”由于投入不足，非洲国家的大学不同程度地面临校园拥挤、校舍陈旧、图书电脑资源缺乏、老师的薪资要求和学生的补助要求无法满足从而最终导致教师外流、学生闹事、教学质量下降等问题。加强与非洲大学的关系，正可以从其面临的种种问题入手。既可以直接向非洲大学提供资金支持，也可以开展援建，还可以实行教学硬件设施如电脑等的捐赠。资金支持方面，在原有资金援助的框架下，我们可以设定更多的比例投向大学方面；援建方面，可以更多地考虑针对非洲大学，助其建设各类校舍和各类校园基础设施；电脑等现代化教学实施为当前很多非洲大学所急需，我们可以选定某些大学进行捐赠。这些援赠物本身就是软实力的载体。
结语
进一步发展对非关系，已不能再局限于使用硬实力，软实力的使用已日渐重要并不可或缺。作为一项系统工程，软实力建设涉及诸多方面。大学本身就是一种软实力的集中体现。非洲的大学和大学人员对非洲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活有着极端重要的影响，它们在受西方影响的同时也可以反过来影响西方，如何使这种种影响有利于我们发展对非关系值得深入考量和研究。
鉴于非洲国家与西方国家——尤其是原宗主国——的历史和现实关系，我们在对非关系上的软实力最终也可以转化为处理与西方国家关系上的软实力。进一步，在对非关系中发展起来的软实力也可以转化为与其它国家或地区——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发展关系的软实力。
（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历史系讲师）
[②] 罗建波：《优化中国在非洲的软实力》，《亚非纵横》2007年6期；贺文萍：《推倒高墙：论中非关系中的软实力建设》，《西亚非洲》2009年7期；钟婷婷、王学军：《论中国对非洲的软实力外交》，《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4期。
[③] 威廉·S·圣著，顾建新等译：《非洲的大学：稳定与复兴的策略》，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4页。
[④] 笔者曾在赞比亚大学访问学习。
[⑤] 赞比亚的综合性大学只有两所，其中之一为赞比亚大学，另一为铜带省大学（Copperbelt University），但铜带省大学地位远不及赞比亚大学。
[⑥] 赞比亚为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的创始国之一，是南部非洲各类事务的积极参与者。
[⑦] 威廉·S·圣著，顾建新等译：《非洲的大学：稳定与复兴的策略》，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