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筱一教授从《罗兰之歌》谈起。史诗以法兰克王国为背景,表现人物忠君爱国的思想,并多次出现“法兰西”等词语。虽然当时的法兰克王国与现代法国的地理边界区别很大,且史诗并未使用法语,但爱国因素、国家概念的出现,再加上4200余行的篇幅,使《罗兰之歌》有理由被看作法兰西民族的开篇史诗。这也由此提醒我们注意到两个问题:一是法语尚未确立,而法国文学史已经开始;二是国家的边界和文学的边界之间的关系。
进入文艺复兴时期,蒙田的《随笔集》和拉伯雷《巨人传》是法国文学代表性的作品。《随笔集》和《巨人传》体裁不同,前者开随笔体裁的先河,后者是现代意义上的小说;两部作品风格也有巨大差异,《随笔集》风格严肃,《巨人传》想象力丰富,对巨人的描写荒诞不经。但即便两者在体裁、风格上区别鲜明,却同样具有浓厚的“人文主义”气息。一方面,两部作品都旁征博引,构成了与古希腊古罗马篇章的互文与对话,体现出“尚古”的特点。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古希腊古罗马被看作西方文化共同的源头,但法国人文主义者却不得不借助翻译才能了解这一文化源头,所以法国文学与古希腊古罗马的对话既是历史性的交流,也是跨语言、跨文化的交流。另一方面,两部作品都重视游历。此时的西方出现了各种语言与文化,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所以无论是历史性还是地理性质上的游历,都有助于确认自我,“西方”、“欧洲”的概念也正是出现在这一非统一的历史情境下。袁老师由此指出,法国文学不完全是法国、法语的,在“西方”、“欧洲”的概念框架下,很多外国的因素掺杂其中,但法国文学也正是仰仗着与历史的纵向对话以及欧洲范围内的横向对话,得到长足发展。
在古典主义时代之前,法语实际地位不高。但从古典主义时期开始,法语确立了自身的优越性。笛卡尔的《方法论》是第一部用法语写作的哲学著作,这是对法语明晰性的确定,同时,用法语写作的过程也反过来发展了法语。法国文学史上的“古今之争”意味着法国开始维护民族语言的位置,语言的成熟也促进了文学的发展,17世纪法国形成规则严苛的古典主义戏剧,为迎来文学的黄金时期做好准备。与此同时,如果在世界化的角度下重新审视这个时代,日臻完美的语言也开始谋求“向外”的动线,航海技术的发展使之成为可能。
走出中世纪以后,欧洲开始有自觉的世界化意识,文艺复兴时的世界化尚在欧洲范围内,进入18世纪,西方已经开始认识到东方,伏尔泰写作了《中国孤儿》,萨德的某些情节取材东方故事,从这个时代开始,法国产生了“民族中心主义”的世界概念。
进入20世纪以后,文学类型的边界被瓦解,不同艺术相互融合,文学的生产、流通、消费都呈现国际化的特点,世界化成为了法国文学最重要的标识。通过重新梳理从中世纪到20世纪的法国文学,袁筱一教授一步步分析了文学世界化的趋势,并指出文学的世界化既是“世界化”的一部分,同时也在抵御“世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