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2013.05.28:我的老师和他的书(李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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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师和他的书

李君如 《 光明日报 》( 2013年05月28日   13 版)

  ( 作者李君如教授是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生,文中的主人翁吴春荣老师是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生。)


 一

    2011年6月中旬,我接到吴春荣老师来信。打开信封,见到那熟悉的字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吴先生是我在松江二中从初中到高中加上“文化大革命”滞留一年共7年校园生活中,接触最多,交流也最多的一位老师。

    在母校100周年时,我曾经写过一篇满含思念之情的长文《情系松江二中》,其中写道:“我在松江二中时,最后一位班主任是吴春荣老师,我们习惯称他吴先生。他的古文功底很厚实,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都写得很好。尤其在语文教学方面,在人才济济的大上海都算得上是优秀的,这有一大堆‘评委’之类头衔可以证明。从高二到我们离开松江二中,他与我们相处的时间最长,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最深。”

    我还写到他的一些往事:吴先生最喜欢的是书。文革前就听说他的藏书很多,但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藏书,是在一个很悲惨的日子。那是文革开始之初,说是破四旧,红卫兵勒令老师们把所谓封资修的藏书都交出来,统统烧掉。我在网球场边,看他抱着沉甸甸的书,拖着沉重的脚步,很不情愿又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场地上,看得出他是那么钟爱这些名著。文革后期,他在校外租房住,我去看望他时,见到他的书架上又堆起了一本又一本好书。现在,你如果去他家,他的书架上几乎把中外名著都收齐了。可见,任凭什么暴力,都遏止不了一个爱书人对书的珍爱。他藏书,也写书,对学生写的书也十分重视。他在一篇文章中讲到,他的一个学生在把自己写的书送给他时,总写有一句“向老师汇报”。这个学生就是我。

    这次吴先生给我写的信,又涉及到书的问题。他说:“我一直想将平生所写文字(主要是文学方面的)选一部分汇编起来。曾有过五卷本《文集》,但尚有许多文字未能编入,加上当时手头有一部书稿,未得有时间仔细校对,错误多多,为此,一直想再编一套。前些时候在马路上突然跌倒的事,促使我要加紧编辑;上海教育出版社念我为他们的老作者,已同意于明年上半年内出版。”他还告诉我:“新的文集定名为《吴春荣文稿》,凡十卷,其中诗评一卷(包括《唐人100名句赏析》《松竹梅诗词选读》《诗海初航》三书),散文两卷(包括《大自然的语言》《哲理珠贝的采拾》《寻找过去》《流光碎片》《我读松江》等),报告文学一卷(包括《江南一枝梅——吴玉梅传略》《崇高的岗位——记袁瑢》《忠诚》等),教育随笔一卷(以《草庐磨墨》为基础,编录序、跋、书评、一些工具书条目、编写教材时撰写的部分文字等),小说五卷(包括中短篇一卷,《初吻人生》《小镇上的爱》《夏完淳》《黄道婆》《云间柳如是》等)。这些是我一生心血的结晶之一,编这套文稿也是我此生所做的最后一件大事。”

    讲完这些设想,在信的末尾,他希望我这个学生能为他的这部文稿写一个总序。读着这封来信,我百感交集。因为他勤于笔耕,著述颇多,我一直希望他把平生所述汇编出来,但没有想到这次促使他下决心做这件事的动因是在马路上“突然跌倒”。吴先生年长我10岁,平时身体还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心中又难受又感动。读完这封信,我当即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收到来信,愿意为他写一个序,同时告知他我马上要出国,只能等我回来再写。

    二

    松江二中是个人才荟萃的地方。我们这些学生,都知道某某老师数学教学在全国是第几块牌子,某某老师的物理教学、某某老师的化学教学多么多么好。对于语文老师,也都知道某某老师在写小说,某某老师在写电影剧本。吴先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一位佼佼者。

    他的作品样式很多,我比较喜欢他写的散文。我记得,曾经为他的散文《大自然的语言》写过书评。这次编入文稿的还有《哲理珠贝的采拾》《寻找过去》《流光碎片》等,都是文采涟漪的好文章。如果对他的作品在内容上(不是在文学艺术上)做一个分析的话,大体有三个特点。

    一是与语文教学有关。吴先生长期从事语文教学,作为他的学生,我们都十分钦佩他对教学范文的深刻理解和生动讲解。他的课堂教学之所以那么成功,是因为他不是一般的教书匠,而是对中国诗文有深厚造诣和自己研究心得的专家。他的许多作品,既是在语文教学过程中形成的,又是他长期研究中国诗文的成果,《唐人100名句赏析》《松竹梅诗词选读》等都是这样的作品。

    二是与语文教学研究有关。由于吴先生在语文教学中的成就,教育部门领导曾经让他到教师进修学校任教,做老师的老师,还调他到上海市中学语文教材编写组工作。这些经历,使他超越了一般的语文教学,进入了语文教学的研究领域。而且,他是个有心人,在语文教材和教学研究中不断学习,不断升华,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也形成了许多有价值的成果。他这次准备把教育随笔编入文稿,我感到很有意义。我还注意到,在他给我提供的拟入编的书目中,有《崇高的岗位——记袁瑢》《忠诚》等报告文学,这些作品以独特的方式反映了他对教学经验的深入思考和总结。

    三是与松江有关。在上海语文界,许多人都叫他“松江吴春荣”。其实,吴先生同我一样,不是松江出生的人。他是上世纪60年代从上海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松江二中工作的。这以后,他一直生活在松江。其间虽然借调到上海市中学语文教材编写组工作过一段时间,但他的人事关系一直在松江。从他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注意到他对松江的山水人事非常有感情,《我读松江》写的就是松江往事。

    特别要提一提的是,他写的《夏完淳》《黄道婆》《云间柳如是》全是松江的或与松江有关的历史名人。去年7月,我曾经收到吴先生寄来的新著《云间柳如是》,感到好奇。读了之后,才知道这是他写的“云间风流”系列的第三部。他在书中描写的柳如是与陈子龙的感情历程,特别是柳如是对封建礼法的抗争,让我感动;而吴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把“云间”即松江的或与松江有关的历史名人作为研究和写作对象,也让我动情。所以,我在书的扉页写了四句感想:“东山一诵留云间,相敬南楼亦不容。绿嫩支支如是秀,风流卷卷闻春浓。”这四句话,前两句是为书中所写的柳如是鸣不平,后两句是为吴先生为柳如是这样的“云间风流”立传感到高兴,其中“春浓”含着“春荣”之意。

    这里,已经涉及到对吴先生的创作思想和文学水平的评价,但我不想在这方面妄加评论,只是对其作品的内容谈一些初浅的看法。

    (作者系中央党校原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