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上海是一个缺乏诗意的城市。我不知道持这种观点的人依据是什么。不同时代,对诗意的理解也许不一样。回溯上海百年历史,曾有无数诗人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诗篇。大半个世纪前曾在上海激情放歌的
1977年5月,上海召开了一次大型文艺座谈会,地点是上海展览馆。这是“文革”结束后上海第一次文学界的聚会,很多历经劫难的老作家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其中有巴金、于伶、柯灵、王西彦、黄佐临。我是当时参加座谈会的最年轻的业余作者,被分在诗歌组。在这次会上,我第一次看到同在诗歌组的
在我心目中,任钧是一个铿锵刚健的名字,这名字,和很多激情洋溢的诗篇连在一起:“我歌唱——我是一口大钟,要用洪亮的声响\去唤醒沉迷的大众;\让大家——为着自己,为着民族:向前冲锋!……我歌唱——我是一只海燕,要替被压迫者\带来暴风雨的信号!我是一只乌鸦!要替吮血动物们\唱一支黑色葬歌!”这是
而我看到的任钧,却是一个谦和朴素的老人。他清瘦,文雅,书生模样,说话细声慢气。他当时的身份,是上海师范大学中
这次座谈会之后,我在作家协会的诗歌活动中又见过他几次。他每次来开会,都很认真地听,表情和善,尊重每一个发言者。如发表意见,总是言简意赅,观点鲜明,有学者的智慧。譬如有一次讨论诗歌,他谈到有的诗写得像天书,堆砌词汇,意象杂乱,其实是故弄玄虚,并无多少明确的内涵,读者读不懂,作者自己也糊涂。他认为这样的诗不会有读者,也不会有生命力。历史已经证实了他的看法,当年那些故弄玄虚的时髦文字,现在早已被人们忘记。
任钧的诗,并非都是慷慨激昂的朗诵诗,他也写过很多幽默的讽刺诗。他的诗中,经常流露出不同凡响的智慧,有时甚至还有惊人的预言。1931年,他在日本留学,听到日本飞机在东北轰炸的消息,义愤填膺。他写了一首诗,题为《我听见了飞机的爆音》,在诗中,他谴责日本飞机轰炸中国,并在诗中预言:“我确信,总有一天,那同样颜色的飞机,也将在这里投下同样的杀人武器:也将投到工厂中,也将投到农村里,把老百姓大批炸死……”十四年后,他的预言成为事实。
我曾经感到奇怪,任钧资格这么老,很多比他资历浅很多的人,解放后都当了高官,而他一直是一介布衣,到晚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年轻时的革命经历,似乎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光环。然而从历史的眼光看,任钧没有什么遗憾,作为一个诗人,他的生命不会结束,他将和他的诗一起,活在后人的心中。
来源:《新民晚报》 2009-11-21